刘达冷漠地摊摊手，而后又挤出一个自嘲式的冷笑。
“你们口口声声都说是为我好，可在我看，这怕根本是相反。我啥都不做，哑娘子倒不会认为我如何。毕竟麻子是麻子，我是我。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，哑娘子反而会瞧不上我背地里捅熟人刀子的模样。”
“我知两个嫂嫂都想换份好工，这事没啥好说的，哪个在外头做工的都是这般想的。要是哑娘子那儿真还要招嫂嫂们能做的工，我就是先不管玉兰，也是愿意为嫂嫂们去开这个口的。可现今哑娘子那儿真的不缺人了，更没有要换掉哪个的想法，我是不会去开这个口的。我没那么大的面子支使哑娘子多招工。能带小海，那是因着哑娘子那会儿本来就是要两个人，直接允了我带个人去的。嫂嫂们若是不信，可以下回自个儿去找哑娘子问问去。”
“你们今夜里到底是为我好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管，你们自个儿也都知道。反正之后嫂子们要是凭自个儿的能耐说服哑娘子，然后到摊上做活，我保管一个字都不会反对。可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再拿麻子说事，哑娘子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，你们若是提那个，只可能更应不上。我就说这么多，旁的你们自个儿想想吧，夜深了，我想去睡了。”
说完，也不管众人什么反应，他只朝解玉兰一使眼神，然后跟爹娘告一声退，就提腿往门外去了。
解玉兰虽意动，但看着满桌还没收拾的狼藉，有些迟疑着没立刻起身。
“是不早了，三儿媳妇你今儿就去歇着吧。娘年纪大了，觉少，这里等会我来收整就是。放宽心，甭担心小海的事了，你爹都说了，遇着歹人的机会不大，还有静儿在边上看着呢。再不济，还有你爹，你大哥、二哥呢，这么多汉子还能护不住小海一个娃子了？去吧，安心歇着。”刘达娘瞧见了，难得地体贴了一回小儿媳。
这话刚起，刘达准备迈出门槛的步子就收回来了，等听完这番话，心头那股别扭感又立刻爬上来了。
可到底他还是回了头，似安慰解玉兰，又似在跟自己爹娘保证：“这回听娘的，走吧。我肯定不会让小海有事的。”
刘达娘这才低低叹了口气，仿佛禁锢了自己一晚上的枷锁终于裂开了一条口子，看到了明日轻松的希望。
而其他五人，都闷声坐着，还沉浸在刘达指出来的尖锐问题里难以自拔。
刘达说，他们都自以为比别人有经历、有见识、懂得多，其实一点都没有什么了不起，反而很多时候都是在自欺欺人。
而且他还说，哑娘子其实一早都知道麻子以前是什么样。
这简直太令人吃惊了。
真还有人啥都不管不顾就敢招人做事的。
一时间他们不知该说哑娘子太大胆还是太傻的好了。
可回味起刘达的话，所有人的情绪都是难以名状的复杂，愤怒有之，羞惭有之，后悔有之，不甘有之……
好半晌，还是刘老爹先晃过神来：“老三说的你们都听到了，不是老三不想帮你们，是确实哑娘子那儿不缺工了。那就这样吧，到哑娘子那儿做工的事以后别再提了。你们真要是不甘心，就跟老三说的，自个儿去问。我先头说的话还算数，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要是不乐意在外头做工了，那便回家帮忙就是。只就如你娘先前说的，进账少了，到时大家就都俭省些过。你们也都回屋歇着吧，到底乐意怎么着，你们也好好想想，商量商量。”
可这哪儿用得着再商量，刘大嫂和刘二嫂当然是乐意给家里多攒些钱的，毕竟他们也清楚，钱多些，他们自个儿手头宽裕些，日子也过得舒坦些。